大抵每一段感情开始时,至少有一方是想着地老天荒的,但后来才发现只有自个儿才能陪着自个儿。
为他放弃读研
2011年,我打酱油参加了全国大学生挑战杯。在火车上,我认识了同为省代表队成员的他。我们面对面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谁知在大赛设计成果展时,两人的展位居然又挨着。当我们的展位无人问津门可罗雀的时候,我的角色就是去翻看他的设计材料,他的任务就是来欣赏我拙劣的实验画册,算是给彼此添加一些人气。
短短数日,我们无暇了解对方,印象最深的,就是我们都要考研。临别时,大家礼貌性地留下了联系方式,以及以及祝福,“你要考上浙大哦。”“你也要考上武大哈。”
我并不欣赏这个在介绍设计成果时眉飞色舞,在离别聚餐时与带队老师一口喝完一杯白酒,还不知从哪儿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支笛子现场吹奏的男生。他炽热浓烈,但于我而言,像一杯白水。 然而,在各自回校,简单的你来我往之后,我神使鬼差地接受了他的短信告白。也许白水是最好的饮料,我想。
接着我们在不同的空间,相同的时间里,一同备战考研。
结果出来了,他顺利考上,我却没有进入复试而为调剂做着最后的挣扎。我除了浙江,基本没有关注外省高校的调剂信息。我认为,找到对的人比找到对的城市重要,如果没有喜欢的人,再美的城也是空城。大学时期我见过许多对原本你侬我侬的情侣被异地恋折磨得不成样子,读研时恋爱又比大学时风险更高,如果无法在同一个城市,我们能走到一起的几率几乎是零。我愿意去浙江,呵护这段感情。
浙江的高校虽多,我报考的专业招收调剂的并不多。从四月到五月,每一天我都准时去食堂楼上的网吧搜寻当天最新鲜的调剂信息和公告,然后更换着调剂意愿,每一天都怀揣着新鲜的激情和热血而去,被泼一盆盆冷水扫兴失望而归。
“你352分的分数不算低,在很多城市都能读研究生,干嘛非要去浙江?搞得现在连研都读不成了!”父母骂过,劝过,叹过。我没有告诉他们实情,因为我自己也觉得傻。
我为了他,踏踏实实找了半个月的工作,租好了公寓,并留在了浙江。
不能为了他,毁了自己
“你本科不是在‘211’大学上的?”
“你现在的工资有多少?3200元?”
“你父亲是修表的师傅?母亲在职校当门卫?”
他父母脸色愈发难看,他在一旁,手脚没地方放。
我从没想过第一次去他家会是这样的情景。我在他家接受近乎审判的盘问,羞愧得像在小学没做完作业被老师命令靠墙罚站。没想到,21世纪都过去十多年了,父母棒打鸳鸯的事儿还会发生在我身上;没想到,本科出身论也能枪毙爱情;没想到,第一份工作的薪水在一些人眼中就是全部;没想到,今时今日还有人讲究“门当户对”。
我曾经很相信电视剧、小说里的爱情故事:只要努力付出,悉心经营,就一定能等来开花结果;只要坚强、坚定,就能呵护爱情不受风吹雨打。我也相信自己对爱情的判断:只要大家能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仰望同一片天空的云朵,我们就能拥有相守的决心;我还曾经以为,只要我愿意向生活妥协,愿意放弃考研的理想踏上工作的道路,我们就不会有任何障碍。
然而,我相信的感情正在受到一只无形大手的操控,而我,只能静候最后的冰冷无情的审判。
因为家人的压力,他与我渐行渐远,他依然在校园里当学业渐忙的研究生,我依然在初入职场的迷茫中翻滚。只是每次把自己埋在小屋的被窝里,都会怀疑,爱情渐逝,我留下的理由又是什么呢?每个清晨,按下闹钟,把沾湿的毛巾敷在哭肿的双眼上,再假装健康善良,打满鸡血地挤地铁上班。在我快要被温水煮青蛙的节奏中溺死的时候,妈妈的电话让我彻底清醒过来:“我知道你希望你们能天荒地老,但事实上没有人能和你过一辈子。丈夫不行,爸妈不行,只有你能陪着你自个儿。你愿意让一个这样的男人把你毁了?”
当然不。一年了,我也该醒了。我没有忘记过自己的终极理想,我一直希望可以成为一名大学教师,而不是庸庸碌碌螺丝钉一般的小白领。我仍然渴望校园。想完成梦想,考研依然是绕不过去的路径——千帆过尽,直挂云帆济沧海。我开始搜寻大量的招生信息和专业的指导,尝试做一场迟来的选择。
一个月之后,我锁定了目标——华南师范大学社会学专业。
一来,离家近,以后就业也可以兼顾父母。二来,尽管我的本科读的是新闻专业,但是潜伏图书馆的阅读经历告诉我,自己对社会学更感兴趣;再者,因为新闻传播宣传的广泛和表面的光鲜度总是导致每年大批学生扎堆,有了一战落水的经历,还是不要铤而走险为好;最后,我的大学知己正好在华师社会学就读,对于考研来说,还有什么比近水楼台获取信息更靠谱的吗?
我干脆利落地向领导递上辞呈,轻松地搭上了返家复习的航班。这座城市,从此将会丢失我一个人的心跳,不再是我的依傍和居所。我要重新出发了。
我陪自己考研
作为一名喜欢打破常规的双鱼座筒子,我选择了在家备考,从八月起,开始正儿八经的复习。但是我没有像严谨的学生时期那样制定事无巨细的复习计划,而是完全遵循天性和兴趣,专业书看累了,就背会儿单词,什么都看不下去的时候,就打打游戏刷刷微博。虽然以复习为重,但是也不会硬生生推掉所有的社交活动,有朋友途经广州,我还会放下书本,陪他逛大街小巷。
略有松懈的状态终于在11月中旬有了明显改变——我接受了那位在读研究生知己的知识考察,前言不搭后语的逻辑引起了我们俩人的高度重视,我这才意识到复习中的欠缺。
作为一名跨专业考生,之前零散的学习根本不足以识记庞杂的专业课内容。我接受学长的建议,不厌其烦地背诵、做真题,再反复背记。我在网上看到一个经验帖,说是把自己不懂的知识点张贴在墙上,每日耳濡目染。于是,我将重点难点一点点往纸上誊,写满一张就往墙上钉一张,最后贴满了房间的一大面白墙,每到吃饭、运动等零碎时间,我就会迈步向墙,细细观摩自己的鸿篇巨制。最终,结合真题和各种笔记,我结结实实地把专业课的知识点背了二十多遍。
而在公共课中,政治是我的弱项,我果断把英语的复习时间匀到政治的头上。任汝芬、肖秀荣、红宝书所有看起来靠谱的教材都成了我的囊中之物,看完一章就开始做真题、预测题,反复地进行题海和车轮战的攻坚。我还建了各种各样的记忆框架表,根据年份来的,根据主要内容来的,把所有相关著作、相关战役、相关讲话一网打尽。
对考研这种重体力的活儿来说,我秉承着轻伤不下火线的原则。记得有一次急性肠胃炎,高烧,还上吐下泻,我没敢给自己下重药,怕影响脑子的运转,愣是靠着止泻药、消炎药把自己给折腾痊愈了。起不来床的时候,就把自己窝被窝里,把枕头当书桌记笔记。碰上泡脚把笔记给泡了的时候,我也能很淡定地找来吹风机把它们吹干,然后继续坐在书桌边看书学习。
那些时刻,我在想,妈妈说得没错,没有人能能陪我走完一路,考研的进步、痛苦、快乐,都只属于我自己一个人。依托于别人的快乐随时可能溜走,只有自己创造的快乐才能存留。
好的坏的,自己受着
考研这件事就像坐过山车。初试从来不是一个完结点,恰恰,它只是一个开始。面对既无惊喜也无遗憾的初试成绩,我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进入了复试,我怎么能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摆脱初试成绩的劣势跃进录取的门槛,这将是一场更为艰难的战役。
我的组织通过考研论坛找到了我,我被加进了同考华师社会学的QQ群,也比较得知了自己的劣势,我没有固执己见孤注一掷非华师不上,选择了另外的调剂学校。另一方面,也开始做“屌丝逆袭”的备战准备,我和学长发动了一切人脉搜罗历年复试笔试面试真题——近水楼台的优势还是需要的。
但是最重头戏的还是研究复试的6本备考书目,再加上我还要参加跨专业的加试,压力和紧迫感可想而知。我一方面抓紧熟悉备考考点,另一方面通过资料推测和判断今年可能遇到的真题。我把能用的时间全都用来扎进书本和习题里,英文面试倒没有太刻意的准备,因为有参加全国大学生英语演讲大赛的经历,我相信自己没问题。
只有在全情付出之后才能祈求等量的回报。在有限的时间里,我的手就像一台永动机,唰唰唰地往白纸上堆砌所有相关的知识点。在铃响停笔的那一刻,我才感觉到,右手竟像攀了半天岩壁的酸胀,脑子仍在充血的状态下久久不能平静,那种舍我其谁的豪迈一直延续到面试。
在面试开始时,我面带微笑地和老师聊了自己的本科学习经历、工作经历,并把本科期间的论文,一系列证书递给老师审阅。回答抽中的专业问题时,我相对流畅地表述了观点,并一一应对来自四位老师的提问。作为一名跨专业的积极向上的女生,我相信,老师有感觉到我的热忱和努力。比较有趣的是英语面试,尽管老师只允许考生进行一分钟的自我介绍,但是因为表达的内容太多再加上生动的演绎,两分钟过后,老师数次想喊“cut”,却总被我手舞足蹈地抢白,生生把话咽了回去。直到我发挥完毕,老师才醒了神问了诸如为何跨考社会学等相关问题。
一个礼拜后,我以复试第一名的成绩逆袭成功,并获得了A类奖学金。从分手的失落和压抑,到重新起航的勇气和动力,再到收获成绩的忐忑不安,再到最后复试的背水一战,这其间的波折起伏,我想只有自己体会得最真切。也应了妈妈的那句话,只有自个儿能陪着自个儿,无论酸甜苦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