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我考上了中科院的研究生。与其他研究生不同的是,我的研究生三年是在玉泉和香山度过的。三年的时间飞逝而过,但玉泉浓厚的学术氛围,香山怡人的风景,给我留下了无尽的回忆。
实验室里“一把刀”
在玉泉享受了一年“幸福”的研究生生活后,我回到了香山,开始第二年的学习生活。一回到香山,我就发愁了,让我发愁的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我的论文选题还没有确定下来,二是我该不该去应聘研究所学生会的干部。大约过了一个月,我的选题确定了,做大血藤属(植物属名)的胚胎学研究;我也成功竞聘为学生会宣传部长,还兼着植物所小报《青青水杉》的编辑。
“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刚刚把这两件“愁事”确定下来,新的问题又接踵而来:我的石蜡切片很糟糕,做出来的片子“大红大紫”,根本看不到想要看的东西。有时候忙活了一上午,切出四五十张片子,一脱色,玻璃片上就什么都没有了,真让人欲哭无泪。而且在实验室呆得时间一长,就觉得特别枯燥,特别是赶上周末,空荡荡的实验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一想着是为了学位论文,再寂寞也得坚持。于是自我解嘲地哼着小曲,带着收音机在实验室里解闷,心情好了,做实验也不觉得枯燥了。
其实做石蜡切片实验并不难,正如师姐所说,这个实验初中生都可以掌握,难点就在切出大血藤各个胚胎发育时期的片子。大血藤的雌花心皮很小,大约只有指甲壳那么粗,长也只有一米粒左右,用石蜡包埋起来很不容易,关键点就在于如何掌握切片的诀窍。起初,我采用常规的包埋方法,把一个个心皮包埋起来切片,最后切出来基本上没有东西。要么是由于切割的方位不对,要么是由于染色效果不好,很难找到合适的片子。时间浪费了倒不说,最关键的是把我亲自去重庆野外两个月采集的材料浪费了,一次“夭折”的实验就浪费了这么多的材料,我很心痛。这时,我指望师姐能直接告诉我实验诀窍,师姐也看出我求救的渴望,但还只是鼓励我自己摸索,只在一旁给我必要的指导。在师姐的指导下,我在实验室里继续“摸爬滚打”了4个多星期,在遭遇一次次的失败之后,我终于发现了切片诀窍:把多而小的心皮全部打散放在石蜡里一起包埋。虽然这样操作会使心皮杂乱无章,但毕竟很多心皮都包埋在一个石蜡块里,一刀切下去总有一刀碰到一个切“正”的片子(能反映胚胎学的发育时期)。经过艰难的“跋涉”,我找到了2核胚囊和4核胚囊,这对我来说是一个莫大的“犒劳”。
师姐姓代,她既是我的师姐,也是我的朋友。实验上细心帮助我,生活中也经常嘘寒问暖,远在外地求学,她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有一种“长姐如母”的感觉。代师姐“手把手”教会了我如何做切片实验,在她的指导下,我的实验技能增进不少。可是,当我的实验技能刚学得差不多的时候,代师姐却要毕业了,我很伤感,感觉实验上少了一位恩师,生活中少了一个密友。在师姐走后的那几天里,我一直在实验室发呆,感觉生活缺少了什么。不过实验室就像个大家庭,每个人都是相亲相爱的,代师姐走后,高我一届的师兄成了我的指导老师,继续在生活上、学习上给我无私的帮助。
编辑部里“一支笔”
在读研期间,我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写论文,但稍有余暇,我还是积极参加宣传部的事情,因此,我的研究生三年过得紧凑而充实。
当时我们要创办一本反映植物研究所的研究生学习和生活方面的刊物,因为是自己创办,大家又都是理科出身,没有采写、绘画和设计等功底,在经验、经费和技术等方面都很欠缺。而且在研究所里,谁发表的SCI论文多、谁的SCI论文的影响因子高,谁的学术水平就高,发表SCI论文成了每个科研人最大的梦想,大家对于创办这样的刊物并不感冒,甚至有人嗤之以鼻。但作为宣传部长,我觉得有必要领头创办这样一本刊物,于是承担起了创刊重任。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仅仅是经验欠缺还可以弥补,但重要的是没有稿源。为了解决这一难题,我发动所里的导师、研究生等为报纸写稿,而对于院士、正高级职称的研究员等亲自登门约稿。最让我难忘的,是以编辑部的名义向王文采院士约稿。虽然那次约稿最终没能如愿,但是凭借这次机会我和院士有了一次面对面的交流,这让我有机会感受院士精湛的学术造诣和温文尔雅的大家风范,聆听大师对学术和生活的感悟和见解,真是有幸。
光约稿也不行,更重要的是编辑自己采编写稿,于是我在编辑部里带头多写稿。虽然科研论文和报刊文章的写作有很大区别,科研论文充满理性,严谨求实;报刊文章富有感性,通俗易懂,但它们在很多方面也有相通之处。它们都有“由头”,都在讲一个完整的“故事”,为了把故事讲得精彩吸引人,都要挖掘“新闻点”,力争把不为大众所知的东西呈现给大家,让自己的“故事”出彩。为了不断提升自己的写作水平,我借来一本《新闻写作》,抽时间阅读和模仿,还经常翻看《北京日报》和《中国青年报》等,看见优秀的文章还做剪报,这不仅方便平时自己学习,也便于其他编辑交流传看,吸取经验。此外,我还结交了一位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专业的研究生,每天我们都要交流彼此的实战经验,还经常就一个新闻事件探讨新颖的新闻点。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的“新闻敏感性”增强了。原来总是苦于没有新闻点,找不到“由头”,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后,我发现周围的生活中有很多“新闻”,而发现新闻并形成文章却需要自己深入体会挖掘。
在我的带动下,编辑部的稿件质量和数量稳步提高。经过辛勤努力,正式诞生后的《青青水杉》“鸟枪换炮”了——改铜板印刷,我作为第一编辑写的“春之舞者”开刊词也赫然扉页……当时,因为在实验室里做石蜡切片出色,而我又有相关的SCI论文和较多的文章发表,同学们都戏称我是“实验室里一把刀,编辑部里一支笔”。
遭遇就业“冷眼”后的理性
转眼到研三了,是考博还是就业?面对自己未来的路,我感到困惑彷徨。如果走经典的“科研之路”——读了硕士后再读博士,我就要一门心思地钻研学术;如果就业,我就要结合自己的兴趣爱好找一家合适的单位,打拼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尽管我早有心理准备,但我仍旧忘不了2007年12月“国展”的那次人山人海的招聘会,它让我很受打击。我很吃惊北京居然有这么多研究生找工作,后来才发现全国的研究生都来了,居然还有老外。我看了很多摊位,都是电子、工业、财会等,好不容易看到一家跟专业沾边的单位,便立马把简历毕恭毕敬地递给其中一位女士。女士扫了一眼我的简历:“植物学,我们不需要植物学的”。正当我想争辩什么,她不屑地对旁边的人说“下一位”。我悻悻而去,来到西北大学的摊位。这次招聘者先开口了:“是硕士还是博士”,我连忙说“硕士”,“硕士就别投了,我们现在起码需要博士”。这些遭遇让我的自信备受打击,最让我“倒胃口”的就是别人先打量外表,然后才考虑是否接受简历。一天下来,我没投出几份简历,第一次找工作也就以这样惨败的方式告终。
专业不合适、没有博士学位、长相不好……我开始反思自己在“人才市场”的份量,读书这么多年究竟带给自己什么?考博,一味地读下去也并非是一条根本的解决途径;在这过去的二十多年中,我需要什么、喜欢什么,什么可以让我生存下去?我深知自己的特点:儿时就喜欢《少年文艺》、《人民文学》,梦想能当一名“乡土作家”,而且也有在小报做编辑的经历,也许我更适合从事文字方面的工作。于是,我开始在网络上“广发英雄帖”。每天打开电脑的第一件事就是浏览“招聘信息”的职位空缺,只要是与文字挨边的都往上投,也不知道投出了几百个求职简历,给我回复的却只有三家:一个是北京的《科学时报》,一个是上海的一家学术杂志,一个是沈阳药科大学。面对这三者,我又开始犹豫了:虽然在高校教师工作稳定,待遇优厚,但是会让我远离写作,也会逐渐磨平我奋斗的干劲;而对于学术杂志的编辑,也让我感觉吃力,毕竟自己在学术方面还需要进一步发展。权衡之下,我决定全力应聘《科学时报》。也许是因为我怀着对“用心灵的感受去写作”的那份执著追求,我顺利通过了《科学时报》的笔试和面试,在得到了在报社实习三个月的机会。
在报社实习的三个月里,我以理科生的视角看待这个复杂多元的大千世界,采访过知名学者、大公司总裁以及普通劳动者,从他们身上我更深刻地认识这个世界。记得有一次采访一位院士,她给我讲述了生物质能源从原料到成品、从政策到实施的全过程,还讲了很多有关生物质能源的发展趋势,让我这个植物学的研究生更加深入地认识生物质能源,看到了另外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这些经历不但丰富了我的采编经历,增长了见识,而且也让我的人生得到更多的磨练。这是我人生中一笔宝贵的财富。
回顾走过的路,我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没完没了的实验和论文压力把自己的爱好特长抹杀得干干净净,曾经的兴趣让我在激烈的竞争面前多了一条选择之路。其实,无论你学习成绩多么优秀,当走出校门之后,成绩并不能代表你的能力,你能做的就是在学习生活中不断培养各方面能力,为自己的人生增添精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