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体制与文学教育第2页
话题,彼此之间无法获得一种"通约性"。研究文学理论的人读不懂专门的文学史研究,现代文学研究者可能缺少丰富古代文学的常识,这不但是可能的,而且的现实的。"微小叙事"的盛行标志着"宏大叙事"的衰落,于是,教师和学生皆自满于在狭小的专业领域里穷经皓首,但文学教育与普遍的社会关怀关系疏远了。难怪有人不断地呼吁"人文精神"。难怪有人极力主张人文知识分子真正的角色在于他的"业余性"。第三,大学文学教育在制度化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强调学术规范、教育规范和运作程序,这是制度的权力和权威之表征,也是高等教育本身合理化的必然结果,同时又是大学作为一种现代体制的必然目标。在现实的文学教育中,在不同的学术和学历教育层次上,规范化都是一个重要的游戏规则。课程如何设计,教材如何规范,考核如何客观,作业或论文如何符合写作要求,成绩如何评价,学生素质如何评判,学生如何学,教师怎么教……,一系列的规范意味着合理化已经渗透在大学文学教育的每一个环节之中。当然,规范化是大学文科教育中极其重要一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问题在于,种种繁琐规矩是有力还是有碍文学及其教育的特殊性。比如说,在论文写作中,技术性的因素往往被突出强调,材料的取舍,文献的运用,方法的选择,表述的规则,观点的提炼,结构与篇章的统筹,都有种种规则来控制。这很容易使得许多技术性的环节压倒了思想的自由及其阐释。一言以蔽之,当代中国文学教育中实际上存在着重视"技"而轻视"道"的倾向。其结果必然是学生的论文越写越规范,技术上越发完善和符合标准,但思想的锋芒和创造性的灵见却日渐率微。我们有越来越多的"好论文",但有创造性观念的论文却寥寥无几。如此一来,便带来两种潜在的后果:其一,文学教育的规范化和思想火花的激发相去甚远。我们的教育制度培养的和要求的是一些对规范和规则驾轻就熟的工具性人材,而带有创造性和思想家气质的人材却少得可怜。其二,标准总是客观的和公正的,它不会对任何人有任何特殊性,而文学教育和人材培养的特殊性,特殊的素质所需要的特殊的教育,便被同一的规范化所抹杀。如今的大学文学教育成批地生产出同一标准的毕业生,但有独特才能和思想的人难以寻觅。至此,一个问题也许无法绕过:大学文学教育是否隐含着这样的潜在危险?亦即文学教育作为人文知识分子培育的重要场所,将越来越趋向于技术官僚性知识分子的塑造。照此发展,人文知识分子自身的社会角色和职业敏感便会逐步丧失,工具理性便大行其道。
最后我想说,制度化的大学文学教育,以各种方式威胁着文学本身,也威胁着人文知识分子的公共角色。危及他们的话语文化。或许我们有理由认为,人文知识分子在制度化的文化和教育面前,最最重要就是捍卫其"批判性的话语文化"(古德纳),其公共角色也就是"展示真理并揭露谎言"(乔姆斯基),他的本性乃是"自由飘浮的非依赖性的"(曼海姆),其基本任务在于"破除限制人类思想和沟通的刻板印象"(萨义德)。假使我们承认这些说法切中了人文知识分子的要害,那么,反观当前的大学文学教育,一种制度化努力与这种角色意识塑造之间的紧张便赫然眼前。然而,真正的困境还在于,大学体制的完备制度化,从本性上说是遏制和压抑这样的人文知识分子塑造的,但在体制外实现文学教育在当代条件下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实的选择和问题便是:我们如何在制度化中开拓非制度化的可能空间?
这显然是一个严峻而又难解的悖论。(文秘114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