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人文精神的信仰渊源
大学人文精神的信仰渊源内容提要:12世纪大学诞生于基督教团体,这一历史事件包含有现代性精神演进的重要一环,它标志着基督教关于人生终极意义信仰教化功能的现代迁移与转化。精神教化与知识传授一统于大学,为现代社会奠定了知识与意义(significance)统一的教育机制。大学作为创新科学原理与守护精神价值的策源地,特别以造就人格化的知识分子为核心。知识分子执着于科学原理与道义根据渊源于大学的终极信仰传统,在去魅化(disenchantment)的现代社会,它被称作人文精神。19世纪兴起的精神科学(Geisteswiechaften)亦即人文科学与13世纪以神学为对立面的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旨趣迥异,其对立面乃是服务于工商资本的科技主义。大学的人文学科及其人文素质教育,在所培养的主体认知、意志与情感素质中,最高亦即最深层的素质乃是对真善美终极价值尺度的执着向往,大学人文精神从而成为对古典信仰教化的现代性转化与承担。
一
近现代意义的大学,自12世纪初诞生至今,甩开诸多外在形态改变,就其最为根本的精神宗旨所规定的大势而言,可以区分为两大演变阶段:以19世纪德国柏林大学建立为标志,此前的大学基本以基督教神学修道院为原型而向世俗化方向演变,此后的大学则愈渐定位于民族国家精神文化与科技所需求的教育并科研。
这一转变更具体的情况是:中古大学不仅脱胎于基督教会,而且不管如何趋于世俗化,一个国际性的基督教团体、特别是一个普世的基督教精神世界,始终是大学的实质性依托。文艺复兴发展起来的世俗化迄至18世纪也未能提供一种取代基督教世界的依托体。这一情况随着法国大革命所产生的近现代民族国家及其民族主义观念而根本转变。民族国家及其民族主义观念终于成为迄今现代人类社会最为坚硬的统一体单位。正是承续赫尔德(J.G.vonHerder)的“文化民族主义”(CulturalNationalism),在普法战争惨败时刻,德国的现代民族国家自我意识被有力激发,它不仅体现为费希特(J.G.Fichte)著名的《告日耳曼国民书》(1806),而且推动了洪堡(W.vonHumboldt)上书申请创办柏林大学(1809)。
柏林大学的成立,与汲取战败教训、强盛德意志民族国家的背景密切相关。柏林大学为此后的大学开创了一个深远的转变方向,那就是,将科学研究视为与大学传统教学并重的职能。这一方向固然可激活教学传统而成为现代大学重要的特性,但以研究为方向却成为大学服务于民族国家建设、特别是转化为商业经济的纽带。这一纽带对于大学具有双重意义:它既是大学回应社会以激发活力的途径,又包含有使大学隶属于现代化技术进程,从而丧失大学本已的现代性批判位置的危险。海德格尔(M.Heidegger)后来从后一角度反思了它更为深远的危害:
“一种以研究所方式活动的历史学或考古学的研究,本质上比它自己的还处于单纯博学中的人文科学院系里的学科,更接近于相应地建立起来的物理学研究。所以,科学的现代的企业活动特性的决定性展开也造就了另一类人。学者消失了。他被不断从事研究活动的研究者取而代之了。是研究活动,而不是培养广博学识,给他的工作以新鲜空气。……
研究者必然自发地涌向根本意义上的技术人员的本质形态的范围中。……除此之外,还有某些时间和某些地方,能够保持着变得越来越淡薄和空洞的学究和大学的罗曼蒂克。但是,大学的有效的统一特性,以及大学的现实性,却不在于科学的原始统一过程所具有的某种精神力量,这种精神力量发源于大学,因为它得到大学的培育,并且在大学中得到了保存。”[1]
海德格尔在此反思中把作为现代化及现代性思维典范的科学归源于大学。但是,大学这种涵摄并超越现代性的本源地位又起源于何处呢?
这是有关大学本质的根本问题。与现代关于大学(高等教育)经费来源、毕业生就业去向等亟迫重大而具体应对性的现实问题相比,关于大学本质的超迈反思形成了另一类型的“高等教育研究”。值得注意的是,此类思考兴起于人文科学现代建构的19世纪,这同时是从思想观念到社会运动(以社会主义为代表)空前激烈地批判现代化––––现代性的时期。关于大学本性的思考成为现代性批判与人文科学现代建构重要的组成部分。
这一关于大学本性的现代性反思不断强调的关键词有:渊源于柏拉图的“理念”(idea)及其近现代演化概念“理想”(idea)、“精神”(德文“Geist”)、“人文学科”与“人文精神”(人文主义)。围绕这些关键词产生了“大学”思想的一系列著作:英国纽曼(J.H.C.Newman)大主教《大学理念》(TheIdeaofaUniversity,1852)美国佛雷克斯纳(A·Flexner)《大学》(Universities,1930)、德国雅斯陌斯(K.Jaers)《大学理念》(TheIdeaoftheUniversity,19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