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系统纪念建国60年征文:农民,工人,总裁
我在1968年至1972年,曾在****北郊的一个叫**的村子里插过4年多队。我没有房子,借住在房东牛大爷家里。
在五六十年代,有许多从河南山东逃荒来的难民到**市的农村落户生根。当地的土著居民把这样的村户叫做“外来户”。我的房东牛大爷家,就是这样的“外来户”。当年,牛大爷和老伴一起,他挑着一副扁担,一头挑着全家的家当,一头挑着坐在箩筐里幼小的儿子,一路颠簸,一路乞讨,从河南林县逃荒来到这里。牛大爷家原先在河南林县的一个叫“石板岩”的村子。牛大爷常常哼唱他老家的民谣:光秃山坡旱河滩,雨大冲的粮不收,雨少旱的籽不见,一年四季忙到头,吃了上碗没下碗……
牛大爷是种庄稼的行家,更是中国农民朴实勤劳的典型,他连上下工都肩上挑着柳条筐拾粪。60年代农村十分缺少种地的肥料,没有今天这么多的化肥,也没有这么多钱。那时,拉人家的粪,是要付钱的,不像现在,单位还得付钱请人拉走人粪尿。拾牛羊粪,不太值钱,给记的工分少,属于“杂粪”。珍贵的就是人粪,干燥的人粪,一担,两箩筐,六七十斤,可以计一个工作日,外加一斤粮食。
牛大爷还是脱砖烧窑的把式。我插队时,曾和他一起干过活。我看他挽起裤腿准备用脚踩在泥里和泥时,腿上露出盘根错节的青筋,我才知道那是静脉曲张,是腿脚经常浸泡在冰冷的泥水里所致。拓一个砖坯,从刨下土,运到自己的砖场里,和成泥算起,经过拓、修、扶,好多工序,到砖坯成型搬到砖架上摆好,上下弯腰,一共要磕十五个头。一个模子三块砖坯,一个模子拓三块砖,就要磕45个头。拓砖、计件,380个砖坯一个工,一个工起初只分红三毛多钱。牛大爷一天都拓1000多块砖,一天弯腰磕头15000多次,为的是得除夺得工以外,还贪图每个工补助的半斤粮食。
他一生极为节俭,一辈子嘟噜着大裤裆,掖着大裤腰带的老伴自己纺的线,织得土布缝制的衣服。
管一家温饱,修房盖屋娶媳妇,这就是他一生最大的心愿。他去世时达到了他的目的,嫁出去了姑娘,建了五间土坯房子,给儿子春荠娶了媳妇。
我插队的时候,第一个月干完活,参加评比“大寨工”,大寨工,就是每月民主评议每个社员每天干活应得的工分。我觉得给我评议的工分太少,8分。春荠对我说,“跟我和我爹上砖窑吧。那里不用评工,干的多,得的多,还有补助”,我这样才跟春荠上了砖窑干活。
春荠就没有他爸爸牛大爷那样安分了。
在村子里干活受制,受人监视,上了砖窑,砖窑上的活计件,干完了,自己有很多的自由支配的时间。每年的夏季和冬季几乎能放三四个月的“假”。春荠开始寻找赚钱的门道。他经常是干完活,骑上那辆破自行车跑的没影。他去干什么了?砖窑上的伙计没有一个造反派,大家懒得去问。直到有一天,他被邻村子的人用担架抬回来,我们才知道原来他是又在偷偷地“搞资本主义”。他悄悄修好爆米花的器件,利用空闲,骑着车到几十里外的村子去爆米花。那时,他的爆米花的高压气表坏了,他没钱修,结果是自己被崩倒了。生产队开过好几次社员大会,批判他,还多次没收了他的爆米花工具。他常说的一句话是:文化革命咋啦,还能开除咱老农民的“球籍”。他边崩爆米花,边还向人发狠地发出抱怨,“看你们还敢来到老子头上拉屎,老子崩烂泥的腚!”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三弄两弄,他那“资本主义的尾巴”还是最终被“革”掉了。
我本想和春荠要搭一辈子伙计,谁知由于牛大爷在村子里人缘极好,工厂招工,他去了煤窑。
那时,当上工人很荣耀,“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喊得震天响;最重要的当了工人,就脱了农村这个苦海,就吃上了供应粮,就成了城里人,走在人前都趾高气扬,觉得高人一等,村里的姑娘们都抢着嫁你。春荠上了煤矿,当了工人,在村子里高人一等。但春荠却跟我说,他下煤矿的当天,给他发工具的老师傅对他说:“小孩子,小小年纪,干什么不行,要下煤窑,你看我这条腿”,他说着用根木棍敲着他的腿,“当当当”的响。春荠在煤矿上的工作,就是拿着像小簸箕那么的大铁锹往传送带上装煤,一天干整整8个小时,浑身上下下了工,就像泡在澡堂里,衣服积的汗水“哗啦啦”地往下倒。
春荠一辈子要比他爹的业绩大,他拆掉了他爸爸的土坯房,盖了一个两层小楼,院落门楼的墙上都镶着瓷砖,家里有了各种电器,已经实现了电气化现代化。
到了春茗,春荠的儿子,牛大爷的孙子的时候,社会巨变。就是你想老老实实地做个农民都不可能了,因为我插队的那个村子临近城市,村里的土地都被一些单位占去了。
后来知青分配工作,我进了城,在一所中学当了教师。
一天牛老伯的孙子春茗找到我家,他一进门,就诉了一肚子苦水。春茗高中毕业,回家务农,那时他也结了婚,成了家。没了地,我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