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大学理念与中文系的教育取向
现代大学理念与中文系的教育取向大学理念
从晚清的学堂到民国初现代大学形态的确立,是在受过西学教育的留学生手中完成的。而现代大学又成为现代知识分子活动的公共空间,成了他们思想的发散场地。现代大学与现代知识分子的互动和互为依赖关系,是在新文化运动中得到最初也是最为高峰的展示。当留学归来的胡适借助北京大学登高而招,顺风而呼,取得文化-文学革命的巨大成功后,他的命运就与北京大学紧紧地连在一起。以1921年仅有的两所国立大学为例:北京大学的4位校长依次为严复、胡仁源、蔡元培、蒋梦麟。东南大学的校长是郭秉文,校办副主任(相当于副校长)刘伯明。随后新起的国立大学如清华大学(校长罗家伦、梅贻琦)、武汉大学(校长王世杰、王星拱、周鲠生)、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中山大学(校长许崇清),无一不是在留学生手中创制而兴。可以说,现代大学的体制是西式的,置身于大学的著名学者大多也是受过西学教育的。
从大学校长(如蔡元培、竺可桢)到执教的教授(如陈寅恪),已基本形成了一种共识的大学理念:独立的精神、自由的思想、求是的态度。而这三者也都是有相对的存在指向的。前者是相对于大学存在的政治体制,后者是科学研究的基本出发点也是结果。而思想的自由则是相对于主流意识形态。独立的精神、自由的思想这二者在西方现代大学是一种自在的东西,不言自明。曾任斯坦福大学校长的唐纳德·肯尼迪就明确指出,“社会慷慨地赋予大学以学术自由”。而“学术自由是指教授和他们的机构团体独立于政治干涉”,“即异端思想和非常规的行为应该受到特别的保护”(唐纳德·肯尼迪:《学术自由》,阎风桥等译,新华出版社,20xx)。乃至于在大学的教授群体中,出现了许多非积极地社会政治介入的、自我内守的主张“消极自由”的学者。
在这种理念的指引下,梅贻琦心目中的大学之大是“大师”之大。竺可桢心目中的大学之大是求是的“研究”之为大。所谓大学的育人(传道、授业、解惑)、创造、学术的功能都是建立在这一有“大师”和有“研究”之上的。
大学教育的两种理想
在欧洲近代大学兴起以后,大学教育一直存在着两种理想。留学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先后执教于东南大学、浙江大学的郑晓沧在《大学教育的两种理想》一文中概括近代欧洲大学的两种教育理想模式:英国大学的教育目的是在养成“Gentlemen”(绅士),而德国大学的教育目的是要培养“Scholar”(学者)。前者以牛津大学为代表,后者以柏林大学为代表。而美国则兼容了英、德二者的大学理想。当年洪堡创办柏林大学时,是依据两项新人文主义的原则:学术与教学自由,教学与学术研究相统一(转引自韩水法:《谁想要世界一流大学?》,《读书》20xx年第3期)。当然,这只是一种相对的看法,因为在德国以洪堡等为代表的新人文主义学者同时对研究型的学者(作为科学的研究者)和他们的工作也有自己的看法。他们强调真正受过教育的人应不断在广泛的人文和学问基础上,开拓更宽的领域,寻求新的知识,而不应在某种学科中发展狭隘的专门知识。麦克莱兰在《德国的国家、社会和大学,1700-1914年》一书中指出:“科学及其进一步发现是学者的手段,而非目标。全面提高个人素质和培养一种全面、敏捷、清晰和富有独创性的思维习惯才是目标所在。”(转引自魏定熙:《北京大学与中国政治文化》,金安平、张毅译,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由于归国留学生执掌大学教育和在文化界的实际影响,在现代中国的大学教育和文化界因此也就有了“通才与专家”、“绅士与学者”、“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人文主义与实验主义”的论争。1922-1923年间,在东南大学曾就办学的目的和理想展开过讨论,并形成通才教育与专家教育的尖锐对立。“科学与玄学”的论战若仅以教育的眼光看也可以视为这一范畴。“学衡派”与胡适“新青年派”在文学革命及新文化运动上的态度、立场的不同,实际上是“人文主义与实验主义”之争。
郑晓沧认为“Gentlemen”(绅士)相当于中国的“君子”,“Scholar”(学者)相对于中国的“士”。而张其昀在《白璧德——当代一人师》中,说“人文主义之理想为君子之风”,“人文主义为君子精神之表现”。
人文主义实际上是一种道德理想主义,更是一种文化精英主义。在白璧德的视野里,人文主义者指的是少数的社会优秀分子。人文主义的人类之爱是同情与选择,是理智战胜感情的中庸与合度,是在规训与纪律的持平中,寻求与道德、传统和人事的和谐。它是基于君子的良心和自律,取决于人基本的善的德行。就像基督徒依赖信念,依赖一种内在的皈依状态。“道德的艰辛成为道德的标志;一种行为过程如果不是深刻的道德斗争的结果便不是好的过程”(埃里·凯杜里:《民族主义》,张明明译,中央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