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师庆祝建国60周年征文第2页
。我收藏的小人书最多时有三百来本,这个数字不算大,但在方圆数十里绝对找不到第二个。要知道,这是在全县最偏僻的山村里一本一本累积起来的。是我清贫童年的一笔财产。其间多有流失,因为不可能每个人都守信用,借走了保证能物归原主,这也使我后来在借书上很吝啬,哪怕你骂我小气,我就是不借。哥也与我一样喜欢小人书,所以,我的木箱里有一部分小人书是他买的。但他买的很少,因为懂事些,更舍不得花钱。
大些时我去镇上赶集,看到街上有人拿小人书摆摊,摆了一地,让人看,一二分钱看一本。我心想他也有那么多啊,与我的好像不相上下呢。没想到小人书还能赚钱。我也学着做了一回,不是拿去镇上,是在村里。村里建有一个大礼堂,供开群众大会用,可容纳上千人。过年时,村里的戏班子唱戏就在礼堂,附近村寨的人都要来看。我就把我的那个木箱子扛到了礼堂大门口的空地上。一路上,我就像扛着一箱稀世珍宝,雄赳赳气昂昂地,骄傲得很,帮忙拿了些书的堂弟和妹妹则跟在后面跑。在那块空地上,我掏出钥匙把锁打开,掀起箱盖,在地上摊上几张报纸,就把小人书一叠一叠拿出来,摆放整齐。我的举动一下子吸引了许多人,他们围了过来,很惊奇也很羡慕地看着。开始有人掏钱,挑了一本最喜欢的就把钱递给我。接着又有人看。但看的人并不多,也就四五个吧,只记住了一个女孩,不是我偏心,实是因为她第一个掏钱看。倒是妹妹不小心摔倒了,竟然一个跟头滚到旁边小土坎下面的路上去了,在下面哇哇哭。我赶忙跑下去把她扶起来,哭是哄住了,却不知是不是摔伤了哪里,只好收起书摊,扛着箱子和堂弟带上妹妹回家了。那两天晚上妹妹睡着睡着就跳起来,还说胡话,母亲说是受了惊吓,她摔下去的那个地方原先有个土地坛呢,就请人用一个方法收了吓。这就意味着我那次摆摊是赔本。
大姑家的表弟田会也喜欢小人书,也收藏了一些。有一次,我随家里人去一个亲戚家吃酒,顺便去了他家里玩,被我看到了。当时表弟不在家,他跟上来后,就一直随着我,怕我拿了他的小人书,后来终于忍不住来搜我的身,却没搜到。我那次还真的“拿”了他一本,不过我早料到了他那一手,所以虽然就藏在身上,却不易发现,藏在哪里,就不说了。
我到镇上读初中了还是喜欢小人书。恰好班里也有一个“书味相投”的,叫田仁燕,家就住在镇上。一旦店里来了新书,他马上给我通报。中午的下课铃一响,我们就往镇上飞跑。慢慢地,我才开始接触其它兴趣书刊。
其实那时候喜欢小人书的不仅是小孩,大人也喜欢,这种书不失为一种很好的大众读物。父亲有一次带母亲去看病就买了几本回来,有一本《宝玉受笞》——我为那个“笞”字还颇费脑筋,手上又没有字典;有一本《东周列国志》——晋灵公弹弓射路人和嫌厨子熊掌做得不够酥而杀了厨子并装在畚箕里过朝示众及“赵盾弑君”的故事我就是从这里知道的。还有的忘了。父亲还时常拿我们的小人书看,如果母亲叫他去帮忙做什么事,他还坐着不动,母亲就会大声说:看吧,老先生,少先生,咱们家可是一屋的先生!叔叔、堂哥他们都爱看,常来我这里转悠。我有点怕他们看我的小人书,因为他们常常是手翻着书,眼看着书,脚却在移动,就这样翻看着走了,退回来的希望很小。我怀疑他们存心是想拿走,一边翻看一边慢慢移脚只是个掩饰。
读高中以后,店里的小人书逐渐少见,以至于消失。告别校园生涯,回到家里后,我将一间堆放杂物的旧屋整理出来,自题一匾:百漏斋。算是自己的书斋。我把那个木箱也搬到了这里。来这里的人很多,一些人就是冲着小人书的。后来我锁上门去了远方漂泊,等我归来,小人书竟然已所剩无几。堂弟告诉我,是几个小孩爬进去偷走了的。我只有心痛不已。
伴我多年的小人书就这样与我离散了。当我偶尔画着画,当我写着一些性情文字,当我看到与我当年一般大的孩子把玩顶着个刺猬头满天飞的卡通,我会怀念;当我知道一套当年的《三国演义》已卖至上千元,我明白,小人书已成了文物。昔日情景犹历历在目,却又梦一般飘缈了。我永远失散的不仅是那些小人书,而是一段岁月,一段往事,一段生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