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汉语通论（六）——代词
一、人称代词
1、第一人称
古汉语的第一人称代词主要有“吾、我、予（余）、朕”等，都可以做主语、定语、宾语。其中有两点需要注意：第一，“吾”字在魏晋以前很少放在动词和介词后面作宾语用（否定句中可以做前置宾语）；第二，“朕”字在秦以后成为封建帝王的专用第一人称代词。先秦之前普通人也可用“朕”。
夫上党之国，我攻而胜之，吾不能居其地，不能乘其车。（《国语•句践灭吴》）
今者吾丧我。（《庄子•齐物论》）
居则曰：“不吾知也。”（《论语•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
居，予语汝！（《庄子•达生》）
朕皇考曰伯庸。（屈原《离骚》）
2、第二人称
古汉语的第二人称代词主要有“女（汝）、尔、若、而、乃”等。“女（汝）、尔、若”可以作主语、宾语和定语；“而、乃”一般只作定语。
五侯九伯，汝实征之，以夹辅周室。（《左传•齐桓公伐楚》）
吾将残汝社稷，灭汝宗庙。（《国语•句践灭吴》）
我无尔诈，尔无我虞。（《左传•宣公十五年》）
若为庸耕，何富贵也。（《史记•陈涉起义》）
吾乃与而君言，汝何为者哉？（《史记•平原君列传》）
必欲烹乃翁，幸分我一杯羹。（《汉书•项羽传》）
3、第三人称
先秦时期没有真正的第三人称代词，“彼、之、其”本是指示代词，借用为第三人称代词。要注意的是：“彼”用于第三人称带有指示性并含有蔑称。“其”一般只作定语，“之”一般只作宾语。
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则公室从之。（《左传•晏婴论季世》）
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左传•庄公十年》）
“他”字上古的含义是“其它”、“别的”，即可指物，也可指人。（如：《诗经•小雅•鹤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诗经•小雅•巧言》：“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到了唐代，“他”才发展成为第三人称代词。吕叔湘先生（1985）认为，“他”指别人是泛指的，而作为第三人称代词必须是专指的，而且必须是有定的。如《后汉书•方术传》：“还他马，赦汝罪”等句中的“他”虽然已专指一人，但还是无定的，所以不是第三人称代词。
4、古汉语的人称复数表示法
古代汉语中人称代词没有数的区别。表示人称复数的方法有两种：第一，用单数人称表示人称复数。第二，在人称代词后加“侪、属、曹、辈”等字表示人称复数。
齐师伐我。（《左传•庄公十年》）
吾与汝毕力平险。（《列子•汤问》）
吾侪何知焉?（《左传•昭公二十四年》）
若属皆且为所虏。（《史记•鸿门宴》）
欲使汝曹不忘之耳。（《后汉书•马援传》）
5、谦称与尊称
谦称与尊称都不是代词，都是名词，但在句中所起的作用与代词是相同的。古汉语中的谦称有“寡人、臣、妾、仆、愚”等，其中“寡人”是君主专用的谦称，“妾”是女子所用的谦称。古汉语的尊称有“子、君、先生、足下、大王”等。另外，古人自称名是谦称，称他人的字是尊称。
是臣之大荣也，臣又何耻乎？（《战国策•范雎说秦王》）
先生奈何而言若此！（《战国策•范雎说秦王》）
足下事皆成。（《史记•陈涉起义》）
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今少卿抱不测之罪。（司马迁《报任安书》）
二、指示代词
1、近指与远指代词
古汉语的近指代词有“此、是、斯、兹”等，可译为“这”；远指代词主要有“彼”“夫”，可译为“那”。
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左传•齐桓公伐楚》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子罕》）
彼一时，此一时也。（《孟子•公孙丑下》）
左右曰：乃歌夫“长铗归来”者也。（《战国策•冯谖客孟尝君》）
2、泛指与特指代词——“之”“其”
“之”既可以翻译为“这”，也可以翻译“那”，是泛指代词，经常作宾语，偶尔作定语。“其”只代的是特定的人或事物，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那个”、“那种”，是特指代词，经常用作定语。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诗经•邶风•燕燕》）
姜氏欲之，焉辟害？（《左传•郑伯克段于鄢》）
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左传•襄公二十五年》）
至其时，西门豹往会之河上。（《史记•西门豹治邺》）
3、特殊的指示代词——“若”“然”“尔”“焉”“诸”
“若”常作定语，“然”、“尔”作指示代词用，其特点是作谓语，等于现代汉语中的“这样”、“那样”；“焉”特点是兼有指示代词“于此”与语气词两种词的特性，能指代一定的范围与方面，同时还能够表示句末的停顿语气。“诸”的特点是合音而成，用于句中是“之于”，用于句尾是“之乎”。
河东凶亦然。（《孟子•梁惠王上》）
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古诗十九首》）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论语•述而》）
宋人或得玉，献诸子罕。（《左传•襄公十五年》）
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诸？（《孟子•梁惠王下》）
三、疑问代词
1、指人的疑问代词
“孰”用于疑问句中，主要用来指人，也可用来指事物。主要用于选择疑问句中，一般都有先行词，并且不能出现在宾语的位置上，也可以用于一般疑问句中。
吾子与子路孰贤？（《孟子•公孙丑上》）
脍炙与羊枣孰美？（《孟子•尽心下》）
孰为夫子？（《论语•子路从而后》）
2、指事物的疑问代词
“何、胡、曷、奚”等，其中“何”的使用范围比较宽泛，可以作谓语、宾语、定语、状语等；“胡”、“曷”、“奚”使用范围较窄，一般尝作状语使用。
星队，木鸣，国人皆恐。曰：是何也？曰：无何也。（《荀子•天论》
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左传•齐桓公伐楚》）
夫子何哂由也？（《论语•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
胡不见我于王？（《墨子•公输》）
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荀子•劝学》）
子奚哭之悲也？（《韩非子•和氏》）
3、指处所的疑问代词
有“安、恶、焉”等，可以作宾语，但常用作状语，表示反问。用于反问句中都虚化了，不再实指处所。
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史记•鸿门宴》）
且焉置土石？（《列子•汤问》）
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孟子•离娄上》）
四、无定代词——“或”“莫”
指代的对象不固定的指示代词，称为“无定代词”。
1、肯定性无定代词“或”
“或”为无定代词，是肯定性的，只能做主语，一般用来指人，其含义是“有人”、“有的人”等，有时前面出现先行词，“或”指代的对象则就在先行词中，“或”还常常对举使用，用来列举不同的情况；有时“或”也用来指代事物，可译为“有的”。
或劳心，或劳力。（《孟子•许行》）
宋人或得玉。（《左传•襄公十五年》）
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孟子•梁惠王上》）
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万。（《孟子•许行》）
2、否定性无定代词“莫”
“莫”为无定代词，是否定性的，用来指人，也用来指事物，其含义是“没有人”、“没有谁”、“没有什么（事物）”等。“莫”所否定的可以有范围，也可以没有范围，或不指出其范围。汉代以后，“莫”逐渐产生了否定副词的用法，可表示禁止否定和一般否定。
群臣莫对。（《战国策•楚策一》）
天下之水，莫大于海。（《庄子•秋水》）
吾盾之坚，物莫能陷也。（《韩非子•历山之农者侵畔》）
秦王车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君反者。”（《史记•商君列传》）
五、辅助性代词“者”和“所”
“者”和“所”都是起辅助性作用的代词。它们都能指代一定的人或事物，但又都不能独立充当句子的成分，必须放在其它词或词组的后面或前面，构成“者”字结构或“所”字结构，才能充当句子的成分。这种词我们称其为“辅助性代词”。
1、“者”
“者”作为辅助性代词，用在其它词或词组的后面，组成“者”字结构来充当句子成分。和“者”结合的可以是动词、形容词或动词、形容词行词组，也可以是数词或时间词等。可译为“……的”、“……的人”、“……的东西”等。
大者王，小者侯。（《汉书•高帝纪》）
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史记•鸿门宴》）
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论语•颜渊》）
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实足食也。（《韩非子•五蠹》）
2、“所”
“所”作为辅助性代词，用在其它词或词组的前面，组成“所”字结构来充当句子成分。和“所”结合主要是动词或动词行词组。可译为“……的”、“……的人”、“……的东西”等。
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左传•庄公十年》）
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史记•鸿门宴》）
“者”指代行为的主动者，“所”指代行为的受事者。
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全牛者。（《庄子•养生主》）
见者惊犹鬼神。（《庄子•达生》）
3、“所……者”结构的含义“所……者”仍然指代的是行为的受事者，等于“所”字结构，不等于“者”字结构。
所爱者，挠法活之；所憎者，曲法诛灭之。（《史记•酷吏列传》）
孟尝君曰：“视吾家所寡有者。”（《战国策•齐策四》）
4、“所以”的用法
“所以”是由“所”与介词“以”组成的凝固格式。古汉语中的“所以”与现代汉语中的“所以”不同，现代汉语中，一般用于因果复句中，起连接出结果的作用，一个连词。而古汉语中的“所以”是凝固结构，据其意义分析，主要有两种用法：第一，表示的意义比较具体，可理解为“……的工具”、“……的人”等。第二，表达的意义比较抽象，可理解为“……的方法”、“……的原因”。
吾知所以距子矣。（《墨子•公输》）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韩愈《师说》）
吾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韩非子•五蠹》）
说明下列各句中加点的代词的用法：
1、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荀子•劝学》）
2、禹疏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孟子•许行》）
3、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论语•为政》）
4、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孟子•齐桓晋文之事》）
5、“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谓道也。”（韩愈《原道》）
6、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左传•庄公十年》）